第八章 恩 召

最新网址:m.xiaoshuoge.info
    第八章 恩 召 (第1/3页)

    龙天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仰面向上,望着顶棚发怔。

    不是因为明早面圣而兴奋。

    见不见皇上,对他来说,没什么。

    他是在想巴尔扎的哀求、白五爷的话,想礼王府里他见过的那几位,独没想玉妞儿。

    老实说,到目前为止,不想见皇上的念头,还有一半。

    蒙皇上恩宠召见,而不想去一窥天颜的人,普天之下,恐怕也只他这么一个了。

    不想还好,越想越乱,乱着乱着居然微有睡意,索性不想,刚打算闭上眼就此睡去。

    突然,他听见了什么?!

    那是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声。

    轻微得似有还无,但却没能瞒过龙天楼的敏锐听觉,他为之心头一震。

    心头震动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从那阵衣袂飘风声中听出,来人的身手高绝,属一流中的一流。

    来京这么久,跟不少高手朝过面,甚至会过不少侍卫营好手,都不如今夜这位来人。

    他没想到,京城之中,还隐有这等高手。

    就在这心念转动的刹那间,他听见来人已到了院子里,而且紧接着直逼滴水檐前。

    很明显了是冲着他来的。

    来人绝不是侍卫营中人。

    这是哪一路的?

    他很快地想到了在南下洼被他追丢的那个人,纵然不是那个人,也一定是那个人一路的。

    经验、历练给他的直觉反应,使他挺身跃起,掠离了床。

    哪知他刚掠离床,滴水檐外就响起个低沉冰冷话声:“好敏锐的听觉,难怪非我不可,可惜煞星罩命,你仍然躲不过。”

    随着这话声,门闩砰然自断,两扇门豁然打开,一阵疾风卷了进来。

    外面虽微有光亮,但是屋里没灯,看不太真切。

    但是疾风之中带着丝丝的破空之声,龙天楼一听就知道这是一蓬满天花雨状的暗器。

    他提一口气,横移身躯,躲过那蓬暗器,然后身躯乎飞疾掠,破窗而出。

    在他破窗而出的刹那间,他看见一个黑影从滴水檐前疾掠飘退,一闪两丈多地落向院中。

    他再提一口气,脚不沽地,疾射院中,直逼那黑影身前。

    “好高绝的修为。”

    黑影惊喝声中,双袖兜起一片劲风,当头拂下。

    龙天楼前掠的身躯突然一顿,及时出掌,一眨眼间跟黑影互换了三掌,最后一掌,双方两掌接实,砰然一声,黑影身形晃动微退,龙天楼也落在了黑影面前近丈处。

    他看清楚了,是个身躯魁伟的黑衣蒙面人,从头到脚像蒙在一个黑布罩里,只有眼部开两个洞,两道寒芒四射的目光,带着惊异神色,直逼龙天楼。

    黑衣人身材的高大,一如大贝勒金铎。

    但龙天楼看出,他绝不是大贝勒,因为他比金铎似乎还魈伟几分。

    两个人之间,有着—瞬间的静寂。

    然后,黑衣人低沉冰冷的话声,先打破了静寂:“听说你身手不错,可是没想到你有这么高绝的修为。”

    龙天楼冷然道:“你听谁说的?”

    “你不必知道。”

    “告诉你我身手不错的人,大概要你今夜非取我的性命不可?”

    “不错!”

    “案子已经不必再查了,从今后我不犯人,还要怎么样?”

    “我不懂你何指,不过那是另一回事,我受人之托,是不让你活着到五鼓天明。”

    “你应该懂,因为除了那件案子,我没得罪过任何人。”

    “那是你的说法。”

    龙天楼一笑道,“你也不怕落了小家子气,我胸中雪亮,你又何必再替人隐瞒,我只问,从今后我不犯人,明天我就要离京,为什么还不肯放手?”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让你看见日出。”

    龙天楼忿然点头:“好吧,除非你有把握不让我看见日出,否则那是你们逼我打消去意,周旋到底,不让你们原形毕露,绝不罢休。”

    “那你就试试看。”

    黑衣人缓缓抬起双手。

    龙天楼凝立不动,道:“告诉你我身手不错的人,除了告诉你我身手不错之外,有没有告诉你我姓龙?”

    “告诉了如何。没告诉又如何?”

    “如果告诉了你,你就不该来。”

    “我知道你姓龙。”

    “看你的身手,你应该出身武林,既出身武林,就应该知道,武林中究竟有几家姓龙的?”

    “姓龙的不少。”

    “可是不好斗的只有一家。”

    黑衣人身躯突然震动一下:“难不成你会是当年”

    “你既提当年,我告诉你,人在京里,你不会不知道,我这个姓龙的有个五叔供职在巡捕营。”

    黑衣人身躯再震,两眼奇光暴射,失声道:“呃!你,你真是他们怎么没告诉我,他们怎么没告诉我?!”

    “现在知道也不迟,你自己打量,有几分把握取我这个姓龙的性命,要是自认没把握,现在走来得及,带个话,最好不要逼我!”

    黑衣人两眼中的奇光—阵闪动:“你不该告诉我,你是那个龙家的人。”

    “为什么?”

    “你可知道,你龙家的任何一个,都是江湖道扬名立万的好对象。”

    “怎么说?”

    “若谁能撂到一个姓你这个龙的,立即如鲤跃龙门,身价百倍。”

    “这么说,你想试试?”

    “我正有此意。”

    “你可曾考虑到后果?”

    “有这么个机会,就算倒下地的是我,不是你,我认为那也值得。”

    “为虚名,宁愿冒杀身之险。”

    “人生在世,不是为名,就是为利,何况倒下地的并不一定是我。”

    “暮鼓晨钟难惊执迷之人,既是这样,你就”

    龙天楼话还没说完,沉喝声中,黑衣人双掌猛翻,疾拍龙天楼前身诸重穴。

    出手既快又狠,当真是非置龙天楼于死地不可。

    龙天楼冷冷一笑,出掌迎上,只见两人脚下不动,转眼间单凭双掌互换了五招。

    最后一招,龙天楼一指突出,“噗”地一声,在黑衣人左袖上戳了个洞。

    黑衣人惊怒暴喝,闪身扑进,双掌挥舞,疯狂了似地猛攻龙天楼。

    龙天楼不躲不闪,挥掌迎上。

    十招刚过,黑衣人已渐居下风,第十一招,他变掌为抓,十指如钩,猛抓龙天楼胸腹,逼得龙天楼脚下微一退,他一双衣袖中突然射出两道极细的黑线,电射龙天楼胸前要穴。

    龙天楼怎么也没想到黑衣人袖底还有这阴狠杀着,匆忙间只有硬演铁板桥,同时双掌翻飞,硬截那两缕黑线。

    黑衣人见龙天楼使出最俗的铁板桥,冷笑声中,十指直伸,猛插而下。

    而就在这时候,那两缕黑线被龙天楼截得倒射而回,反袭黑衣人双乳。

    黑衣人大惊,匆忙间疾旋身躯,算他应变快,两缕黑线擦胸而过,而龙天楼已挺腰而起,探掌疾抓,“嘶”地一声,黑衣人头上黑布罩应手而落,露出一头白发。

    黑衣人失声大叫,双袖掩面,腾身飞射而去。龙天楼跟着掠起,落身屋脊,黑衣人身法相当快,背影已没入客栈旁黑胡同中。

    龙天楼停身未追,震声发话:“告诉他们,姓龙的不走了,决心周旋到底。”

    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但龙天楼的话声在夜色里铿锵有声,字字清晰,传出老远,黑衣人绝不会听不见。

    龙天楼掠下瓦面回到屋里,坐下只一想,他立即明白了几分。

    人,是大贝勒派的。

    不让他看见日出。

    为什么?

    只为怕他龙天楼见皇上。

    大贝勒挟怒离开承王府,进宫去问皇上,为什么以“如朕亲临”的玉佩赏给龙天楼,那么皇上既已有召见龙天楼之意,一定会告诉大贝勒。

    龙天楼原还有一半走的意思,现在他不走了。

    不走的意思,就是决定要见皇上,决心跟大贝勒这帮人周旋到底,为礼王府,为承王府,也为他自己。

    见皇上要等天亮以后。

    现在天还没亮,可是离天亮也不远了。

    干脆,坐等天亮。

    龙天楼等天亮的时候,美福晋还在大贝勒那间“豹房”里。

    房里,有灯,不过灯光亮得很小,只有星般大,灯光昏暗而柔和。

    这样的灯光很美,这样的灯光引人遐思。

    灯光下的情景更美,更引人遐思。

    大贝勒跟美福晋,并头斜躺在那宽大、绵软的一排锦垫上。

    大贝勒赤膊,宽厚健壮的胸膛上,有一片浓密卷曲的黑毛,黑得发亮,他脸色紫红,额上还有汗迹。

    美福晋几乎赤裸,象牙雕琢似的娇躯,只在腰间、腿上部位,搭了一条丝巾,嫩藕似的粉臂,高耸的酥胸,圆润修长的一双玉腿,全裸露着。

    她娇靥上嫣红微退,星眸半合,睫毛颤动,微微地喘息着,一只手正在轻抚大贝勒那宽厚健壮的胸膛,十足的满足之后,还在回忆甜美,享受那片刻的温馨。

    半响,只听大贝勒轻声道:“时候差不多了,该有回音了。”

    美福晋两排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睁开一双星眸,娇慵无力地看了大贝勒一眼,轻声道:“放心,我给你找的人,不是等闲人物,比你侍卫营的人高明多了,放眼京畿,找不出那么样的几个来,只怕你的人这会儿已提着龙小子的脑袋往回赶了。”

    大贝勒低头凝望那红热未退的娇靥:“真要能那样,我要好好谢谢你。”

    “你打算怎么谢我?”

    大贝勒猛一个翻身。

    美福晋一声娇呼:“死鬼,你想折腾死我”

    就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个恭谨话声:“禀爷,属下告进!”

    大贝勒翻身而起,美福晋—骨碌起来,捡着身上的丝巾奔进了里头,大贝勒沉喝道:“进来。”

    外头一声恭应,房内闪进了半个时辰前衔命而出的提剑汉子,没等他施礼,大贝勒劈头就问:“怎么样?”

    提剑汉子一躬身,“回爷的话,没成。”

    大贝勒脸色刚变,一阵香风,美福晋已到了大贝勒身边,她身上已多了件披风,把个娇躯裹得紧紧的:“去的人暴露了身分没有?”

    “回福晋,听他说没有。”

    “你去吧!”

    恭应声中,提剑汉子退了出去。

    美福晋一跺玉足,浑身发颤:“该死,怎么会没成!”

    大贝勒道:“很简单,不是龙小子的对手。”

    美福晋厉声道;“我不信。”

    “可是事实上你找的人没做成。”

    美福晋恨得咬牙,又一跺玉足:“我不信他小子是三头六臂的神仙。”

    大贝勒抬手一掌拍出,“砰”地一声,一张紫檩木茶几四分五裂。

    美福晋吓了一跳,不悦地道:“拿个死玩艺儿出什么气!”愤愤地坐了下去。

    大贝勒转过脸道:“你找的究竟是什么人?”

    “江湖道儿上的高手。”

    “高手怎么会没做成?”

    “废话,我怎么知道他还是比不上龙小子。”

    “现在怎么办?”

    “既然没办法不让他看见日出,等天亮以后,只有你去应付了。”

    “我应付?我怎么应付?不跟你说了吗,我不知道还好,皇上亲口告诉我的,我要是再动他,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你说怎么办?”

    “有办法我还问你?”

    美福晋沉默了一下,紧咬贝齿:“那恐怕只有等他见过皇上之后再说了。”

    “等他见过皇上以后再说?迟了。”

    “怎么迟了?”

    “在承王府,我进宫见皇上的事他知道,皇上既要召见他,他不会想不到皇上一定会告诉我,如今有人袭击他,他还能想不到是我,明儿个在皇上面前告我一状,我吃不完兜着走。”

    “慢着,他恐怕还不知道皇上要召见他。”

    “怎么还不知道,皇上让你那个老鬼知会他,他既然见过了老鬼,老鬼怎么会不告诉他?”

    “那也不要紧,他在皇上面前告你的状,他有什么证据?”

    大贝勒呆了一呆道:“这倒是。”

    “如今只有等他见过皇上再说了,虽然让他见皇上对你是大不利,可是如今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大贝勒抬手又一拍本已四分五裂的茶几:“姓龙的,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别空发狠了。”美福晋瞟了他一眼:“我得走了,天亮以前我得赶回去。”

    她拧身又进里头去。大贝勒站着没动,脸色怕人。

    天终于亮了。

    窗户上微有光亮,鸡也叫了。

    龙天楼洗了把脸,正要吹灯。

    “小七儿,小七儿。”

    外头响起了白五爷的叫声。

    龙天楼微一怔,应道:“五叔,我在这儿。”

    白五爷推门进来了,手上还提个小包袱:“我还怕你起不来给误了呢!”

    龙天楼道:“您真太劳神了。”

    白五爷目光一凝:“你就这样去呀?”

    “不这样去怎么样去,我又不是做官儿,还要穿戴整齐。”

    “开玩笑,我就知道,我的七少爷,你不是去看朋友,是去见皇上,来,来,换上换上。”

    他拉着龙天楼到了桌旁,就桌上打开了包袱,崭新的一件衣裳,还有一双新布鞋。

    龙天楼道:“五叔,您这是—一”

    “这是玉妞儿连夜给你赶出来的,快试试合身不合身。”

    龙天楼眼尖,一眼就看出,衣裳、鞋,都是买的现成的,白五爷却说是玉妞连夜赶出来的,可见老人家用心良苦。不过他对老人家这番心意,仍然暗暗感激。

    白五爷口说手不闲,拿起衣裳来就要给他换。

    他抬手拦住了:“五叔,您的好意我心领。”

    “心领?你—一”

    “五叔,皇上是要见我的人,又不是要看我的衣裳。”

    “话是不错,可是礼不能失啊!是见皇上,不是闹着玩儿的。”

    “江湖人本就这样,这才是江湖人的本色,皇上他不该见怪!”

    “小七儿”

    “五叔,我知道您是好意,我感激。”

    “小七儿,是不是因为我说是玉妞儿连夜赶出来的,你……”

    “五叔,您这是何必,衣裳不是玉妞儿做的,足证我没有那意思。”

    白五爷为之—怔。

    龙天楼接过衣裳来包好,道:“五叔,不管怎么说,我谢谢您跑这一趟,走吧!咱们—块儿走,您上巡捕营等我去,见过皇上,我就上巡捕营找您去。”

    他拉着白五爷往外走。

    白五爷只有摇头苦笑:“倔脾气,不是你爹生的,可真跟你爹一样。”

    出客栈,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个人就分了手。

    白五爷去了巡捕营。

    龙天楼直奔西安门。

    到了西安门之后,嫌早了些,门还没开呢。

    门是没开,可是侍卫营的人早站上了。

    西安门外岂是任人逗留的。

    可是侍卫营的人都认识龙天楼了,谁都知道他有—方钦赐玉佩,尽管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硬没人敢走过去问他。

    过不一会儿,门开了,从门里走出了大贝勒,他登时就是—声怒喝:“什么人在外逗留,给我拿下。”

    当然,他这是故意的,有心想给龙天楼难堪。

    奈何他事先没跟他这批手下说好,他这批手下也太不争气,他煞有其事地喝了一声,他这批手下却没—个敢动。

    脸上挂不住的,是大贝勒他自己,他气往上冲,浓眉一扬,方待再喝。

    龙天楼已说了话:“贝勒爷,是我,龙天楼。”

    大贝勒不好发作,不好再喝令拿人了,目光一凝,故作—怔:“是你?”

    “贝勒爷不知道,今天一早,龙天楼会到西安门外来?”

    大贝勒可不敢说不知道,他道:“我知道今天—早你会到这儿来,可是我—时没看出来是你。”

    龙天楼淡然笑道:“也许大贝勒没想到会是龙天楼。”

    大贝勒未加思索:“也可以这么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要是昨儿晚上碰上什么事故羁绊,也许今早龙天楼就来不了了。”

    大贝勒目光一凝:“你这话什么意思。”

    “贝勒爷,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常有人狙击龙天楼,不是龙天楼福命两大,早就血溅尸横,命丧黄泉了,贝勒爷您领侍卫营,是不是可以帮龙天楼查一查?”

    大贝勒道:“你为承王府办案,等于是供职巡捕营,自己不会去查吗?”

    “我没想到贝勒爷还不知道承王爷已下令停办那件案子了。”

    “呃?承王爷下令停办了,为什么?”

    察颜观色,龙天楼心里明白,承王下令停办的事,这位大贝勒已经知道了,一定是哈总管禀报了承王福晋,经由承王福晋再传给这位大贝勒的。

    对承王福晋跟这位大贝勒的关系,龙天楼又肯定了几分。

    他道:“这就不知道承王爷是为了什么了?!”

    “难道他不要自己的女儿了?”

    “格格是承王爷唯一的骨肉,焉能不要?想必承王爷一定有十分不得已的苦衷!”

    “我想不出什么苦衷,能让一个人不要亲生女儿。”

    “就是说啊,龙天楼是个江湖小民,承王爷既有令谕,龙天楼不敢不遵,不过承王爷是贝勒爷您的长辈,格格论起来也是您的妹妹,龙天楼不能办了,您是不是可以帮个忙,查个究竟,把格格救回来。”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还有,你受人狙击的事,我没办法帮你查,江湖生涯,难免结仇,我领侍卫营,肩负的是禁城跟禁宫的护卫,哪有闲工夫管你们江湖恩怨纷争。”

    龙天楼笑笑道:“贝勒爷既不愿管,龙天楼也无可奈何,从今后只有自己多加小心,刻意提防,免得再受扛湖宵小、卑鄙小人暗算了。”

    大贝勒听得怒火上涌,好生难受,但却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可是他究竟不是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里是什么感受,脸上就全带出来了。

    龙天楼看了看他,倏转话锋:“龙天楼奉旨在西安门外等候,自有人引导进入紫禁城,敢莫贝勒爷就是”

    大贝勒冷然道:“我不是,想是另有别人。”

    正说着话,一名老太监带领着两名太监,从西安门里走了出来,先冲大贝勒施了—礼:“贝勒爷!”

    然后抬眼望龙天楼:“哪位是龙天楼?”

    龙天楼抱拳道:“草民龙天楼。”

    老太监道:“皇上已经下朝了,跟我上漪澜堂见驾去吧!”

    “是!”龙天楼答应一声,向着大贝勒欠了个身:“贝勒爷!”

    迈步走向西安门。

    老太监带领两名小太监转身先行,龙天楼跟在后头进了西安门。

    大贝勒站在那儿,望着龙天楼的背影,一双环眼里充满了嫉恨。

    龙天楼仗一身绝艺,北从白山黑水,南到八闽、两广,几乎跑遍了天下。

    可是进入紫禁城,这可是他生平头一遭。

    他从没企盼过,可也真做梦也没想到。

    尽管凭他一身绝艺,进出禁宫大内,可以来去自如,但是那跟如今的情形绝不相同。

    在家的时候也好,行走在江湖道上也好,有关于大内禁宫的,可是听说了不少。

    但百闻不如一见,到今天他才知道,这经过几朝几代盛衰兴败的九重禁地,听说的难以比所见的十一。

    他也知道,如今所看到的,只是“一斑”,而不是全豹。

    东弯西拐一阵,最后由平地廊而东,抵达了北海最美的漪澜堂。

    漪澜堂东曰倚晴,西曰分凉,是整座“琼华岛”风景、建筑精华之所在。

    长廊半月式之穹形,背山临水,形势之胜,尤过于颐和园之长廊,廊内厅堂深广,楼阁重叠,这就是晴栏花韵之所在,脚下莲香,池上画舫,美如仙境。

    这时候的漪澜堂一带,遍布御前带刀的大内侍卫,隔几步就是一个,一个个手握刀柄,庄容肃立,气氛还真有点慑人。

    漪澜堂内外禁卫森严,如临大敌,可是皇上还没到。

    老太监堂外停步,一声“候着”,留下两个小太监陪着龙天楼,他先进去了。

    这种阵仗,这种气势,震得住一个王公大臣,可震不住龙天楼,他站在堂外游目四望,竟然欣赏起景色来了。

    也难怪,这种机会不多,既来了,岂能放过。

    正看着,老太监又出来了:“皇上驾到,传旨宣召,跟我进去吧!”

    他又转身往里走。

    龙天楼整整衣衫,跟了过去。

    一进漪澜堂,他就看见了皇上,就是那天晚上马失前蹄的那位,居中高坐,左右两旁各站着一个年轻人,—穿青袍,一穿锦袍。

    穿青袍的约摸廿出头,龙眉风目,俊逸潇洒。

    穿锦袍那位,年岁略大,近卅,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两眼之中棱光四射,隐隐有慑人之感,有大将之风,似乎是位方面大员。

    再后头,站着四名带刀侍卫,另外在两旁,还一边各四地站着八个。

    老太监躬身哈腰走了过去,打千道:“禀皇上,龙天楼到。”

    皇上摆了摆手:“我看见了。”

    老太监哈着腰退立一旁。

    皇上抬眼望龙天楼。

    龙天楼泰然安详,迈步走了过去,十步远近停住:“草民龙天楼叩见圣上。”

    他施下大礼。

    “起来吧!”

    “谢圣上。”

    龙天楼一拜而起,卓立不动。

    锦袍年轻人、青袍年轻人,四道目光都紧紧盯在龙天楼脸上,一眨不眨。

    皇上抬眼望锦袍年轻人,笑问,“怎么样?”

    锦袍年轻人凝望着龙天楼道;“您好眼光,人品上上之选,胆识也见高人一等。”

    皇上笑了,笑得很高兴:“总算有一个能让你夸的,龙天楼,见见福贝子。”

    龙天楼一听福贝子,心头为之一震,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福贝子就是贝子福康安,说是大将军傅恒的儿子,也有传说是傅恒的夫人给皇上生的私生子,有过军功,皇上爱如“己出”。

    不管福康安是谁的儿子,这位福贝子马上马下各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是实,在大清朝里,算得上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

    龙天楼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龙天楼见过福贝子。”

    福康安双眉为之一扬,垂眼望皇上:“看样子,只有您才配让他行跪拜大礼。”

    皇上笑了笑:“我听说,像他这样的人,都有一副傲骨,恐怕不错。”

    福康安抬眼望龙天楼;“龙天楼,听皇上说,你身手不错。”

    “不敢,草民是凭几分运气,当时夜色太浓,皇上恐怕也没有看真切。”

    “你不是挺傲的吗?怎么现在又谦虚起来了?”

    “草民不敢傲,可也算不上谦虚。”

    “你可知道,你给我行这么个礼,我心里很不痛快!”

    “草民没有想到。”

    “怎么说?你没有想到!”

    “草民没给贝子爷行大礼,分两点理由。”

    “呃!你还有理由,哪两点理由?”

    “其一,以草民江湖人的身分,蒙皇上漪澜堂召见,不管真正是为什么,总不免使人想到,圣君是礼贤下士,贝子爷经常随侍圣君,似乎不应该在区区俗礼上计较。”

    皇上哈哈笑道:“说得好,我听得倒是挺受用。”

    “其二呢?”

    “草民蒙皇上恩赐‘如朕亲临’玉佩,贝子爷知不知道?”

    “我听皇上说了。”

    “钦赐玉佩现在草民身上,如果草民给贝子爷您行跪拜大礼,贝子爷您受不住,草民又怎敢陷贝子爷于不忠不孝,无君无父?”

    皇上哈哈大笑,直拍座椅扶手:“你们听听,他的机智、口才,居然不下刘墉。”

    福康安笑了笑:“龙天楼,我不能不承认,你很会说话,可是皇上今天召见你,并不是要你炫露你的口才的,如果你只是很会说话,那未免令人失望。”

    “不知道贝子爷还指望草民有什么?”

    “你行走江湖,凭的是什么?”

    “仁义。”

    “仁义不足以克敌。”

    “武技只在强身、防身。”

    皇上一点头:“说得好!”

    福康安道,“我来试试,你的武技足不足防身,能在我三招之下不败,从今后见我面,你可以连躬身哈腰都不必,要不然,我坚持你得给我行跪拜大礼,你有意见么?”

    龙天楼道:“贝子爷,草民是蒙皇上召见”

    “你怎么知道皇上不想再看看你的身手?”

    龙天楼望皇上。

    皇上微笑不说话。

    龙天楼向福康安躬了身:“草民没有意见,贝子爷请赐招。”

    福康安道:“你站稳了。”

    话声一落,没见他动,人已欺到龙天楼面前,五指如钩,探掌就抓,抓的是龙天楼的脖子。

    福康安不愧是福康安,欺身、出招都占个快字,快得像闪电,让人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龙天楼脚下不动,上身移挪,福康安的一抓擦颈而过。

    福康安一招落空,双眉扬处,右腕倏沉,疾扣龙天楼肩井重穴。

    这一招应变极快,从上而下,距离又近,极不好躲。

    不知道龙天楼是怎么躲的,只见他上身一晃,福康安这疾快无比的第二招,居然又落了空。

    福康安沉腕收招:“龙天楼,你为什么不还手?”

    龙天楼淡然道:“贝子爷不是只许三招么,三招之内,草民向例不出手。”

    这话听得连皇上双眉都一扬。

    福康安脸色微变:“你也太狂了,我就多加一招。”

    右臂疾扬,掌似灵蛇,在一刹那间向着龙天楼攻出两招。

    虽只两招,却见福康安的掌影已经把龙天楼前身诸大穴罩住。

    龙天楼脚下仍不动,仍然上半身闪挪,又一连躲过两招,然后,他出了手,手只一闪就收了回去。

    福康安抽身而退,脸都红了。

    皇上忙道:“我没看清”

    福康安红着脸道:“我感觉得很清晰,胸口上挨了一指,还好力不到一分。”

    皇上猛睁龙目:“真的?”

    “我的脾气您最清楚,大清国还有比我更傲的吗?”

    皇上猛然站起:“龙天楼,你可知道,福贝子号称大清国第一好手。”

    福康安道:“您改改吧!第二,人家不过只出了一招。”

    龙天楼欠身道:“回您的话,那是因为福贝子不敢让您失望。”

    皇上道:“你不会不知道,我也有一身相当不错的武功!”

    这意思就是说,瞒不了他。

    龙天楼道:“那您就应该看得出,福贝子失在躁进,草民则取了巧。”

    福康安道:“龙天楼,你是不是想给我行跪拜大礼?”

    龙天楼不说话了。

    福康安望皇上:“您那方玉佩没给错人一一”

    转望青袍年轻人:“十五阿哥,你满意了?这是我生平头一回败在人手里,损失大了,你怎么补偿我?”

    原来这位是皇十五子颞琰。

    龙天楼听得心头又猛一震。

    十五阿哥微微一笑:“我摆几桌酒,你满意不满意?”

    福康安摇头道:“天!我没吃过酒席?”

    皇上大笑,一摆手:“你们都退下去。”

    侍卫们有些犹豫。

    福康安抬眼一扫:“连我都不行,他如果真行刺,你们哪个拦得住?”

    众侍卫一欠身,立即退出了漪澜堂,连老太监也退了出去。

    皇上坐了下去:“福康安,你说。”

    “为示郑重,我看还是您说吧!”

    说什么?

    龙天楼听得刚纳闷。

    皇上已又说了话:“龙天楼,承王府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回您的话,承王爷下令停办了。”

    皇上、福康安、十五阿哥都为之一怔。

    皇上道:“承王不让办了,为什么?”

    龙天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福康安一旁道:“承王爷也许有他的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能连女儿都不要了!”

    “这就不是咱们所能知道的了。”

    皇上转望龙天楼:“案子不办了,你是不是也要离京了?”

    “是的。”

    “不,承王府的案子还要办下去。”

    龙天楼一怔:“可是承王爷”

    “不管他是为什么,由不得他,女儿是他的不错,可也总是皇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新网址:m.xiaoshuoge.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