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撷翠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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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撷翠山庄 (第1/3页)

    周再兴看了她一眼,忙又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你不信只再去打听打听,我周再兴是不是年大人的书童出身,便知道了。”

    雪娥更娇嗔满面,霍的站了起来道:“果真如此,那你便更该死了。”

    周再兴忙又笑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咧?难道令尊既不愿意做官的,又不愿意当奴才的不成?”

    雪娥却寒着脸道:“你少来过一套,老实说,我尊重你,便为了你是个诚实人,又是顾肯堂的徒弟,谁知你却一味油嘴说谎骗人,凭肯堂先生那等人,肯让徒弟去当旗人奴才吗?”

    周再兴一见她怒容满面,真似已经生了气,忙也正色道:“我这人从不说谎,我是肯堂先生弟子是真的,现在当着奴才也是真的,你要不信,这也是可以打听得出的。”

    接着又道:“不但我是肯堂先生的弟子,便我们年大人也是肯堂先生的弟子,你相信吗?”

    正说着,猛听那亭外大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到我这里来放肆窥探,还不与我赶快滚了出来受死。”

    雪娥一听,不由吓得花容失色低声道:“我父亲来咧,你可千万别说是公门中人,也别说是跟年大人当差的。”

    周再兴再掉头一看,只见那亭外已经多了一个豹头环眼须眉皓然的道装老人,一脸怒色,正看着自己,便连忙起身,缓步走了出去,先打了一躬,接着满面堆笑道:“老丈不必生气,且容小子告禀,在下原是异乡人,只因昨日游山,迷失路途,问路不慎,致被这位姑娘擒来,幸而问明小子不是歹人,方欲求见,却不想老丈已来,还望恕罪。”

    那老人将他上下一看,又向雪娥道:“他当真是由你从山外擒来的吗?”

    雪娥忙也迎了出去道:“这人倒确实是由我从山外擒来,不过据他说,他和静一道人竟有渊源,又是江南顾肯堂先生的弟子,你老人家看如何发放咧?”

    那老人略一沉吟道:“你既是肯堂先生的弟子,说话又带江南口音,为何却到这里来,在我面前还须实话实说才是,否则我这老头儿却不容少年人欺蒙,一等查究出来,那就迟了。”

    接着又道:“你和静一道人是什么渊源,先说出来让我听上一听。”

    周再兴忙道:“小子自问生平,从不敢欺蒙长者,如有虚诬,甘愿切责,至于静一道长,我本来曾识一面,说不上有什么渊源,不过如以我那恩师肯堂先生而言,他和方老前辈却是至友。”

    那老者闻言,倏然双眉一扬大喝道:“你这小子是哪里派来的鹰犬,竟打算到我这里来弄鬼,既敢如此,那就别打算走咧。”

    说着,猛一伸手,一掌便向当头劈下,周再兴慌忙闪身避开,那老者右掌一收,左掌又当胸推出。

    周再兴一面闪避,一面高叫道:“老前辈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那老者却不开口,双掌如风,一招一招紧逼过来,周再兴只一味闪避却不敢还手,一连七八招过去,那雪娥也高叫道:“爹爹且请住手,你等问明白再责罚他不好吗?”

    那老者便似没有听见,仍旧双掌一招不让,猛攻不已,周再兴一面闪避,一面却留上了神,再仔细一看,那套掌法,竟和自己素习的那套劈空掌一般无二,不由心中一动,忙也见招还招,全用那套掌法对拆下去,那老者一见,不由面转笑容,手底下也渐渐缓了下来,便如师徒喂招练习一般,周再兴心中越发有了数目,倏又高叫道:“老前辈手下留情,这套掌法那七禽变化,弟子却学而未精,不敢再接咧。”

    那老者倏然哈哈大笑,猛一收掌道:“你不必惊慌,我这套掌法也只偷抡来一半,不过看看你是否真是肯堂先生弟子而已,现在我已知道,你确实是顾门弟子,便无庸再动手咧。”

    说着,把手一摆道:“既如此说,这里并非待客之所,且请前面稍坐,容再细说便了。”

    说罢又向雪娥笑道:“既有外客到此,你还不与我快去着人备酒款待,须知我们这里经年也难得有此远客咧。”

    周再兴方在逊谢,那老者却不由分说,便肃客前进,转向崖后绕了过去,周再兴再看时,那崖侧却是山腰一大片平丘,宽广何止数十顷,除开远处一片梯田而外,近崖却有好几处楼阁,便花木布置也俱见匠心,不由心中愈加奇怪,暗忖这位老前辈,虽是番人倒也不俗,想着,那老者,已在一处五开间的厅房面前停步不前,一面含笑肃客道:“此间乃平日燕息之所,你且进来稍坐,我还有话问你咧。”

    周再兴一看那座房子,居然美轮美奂,里面陈设,也富丽堂皇,门外一个青衣短僮,躬身侍立,等入座之后,便送上茶来,那老者又笑道:“你既是那肯堂先生门下弟子,那我便要叨长,叫你一声贤侄了。”

    说着又道:“贤侄能先将姓名家世见告吗?”

    周再兴忙道:“弟子姓周,双名再兴,先父原也前明世族,鼎革之际不幸阖门殉难,弟子遭人卖入年宅为奴,幸得恩师在年宅教读,携归江南收为弟子,如今奉恩师之命仍随年师兄当差……”

    那老者不等说完便道:“如此说来,那年学台竟真也是肯堂先生弟子了,不过那年家父子,乃系汉军旗人,以肯堂先生高风亮节,怎肯教出这等学生来咧?”

    周再兴闻言,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箭环来,在右手大指上套好,一面躬身道:“这个弟子却不敢说,老前辈既然是恩师挚友,他日相逢当面一问便知明白。”

    说着右手微抬,将拇指一竖,那老者一见那箭环,连忙站了起来笑道:“你这箭环是哪里买的?这样式却别致得很。”

    周再兴连忙笑道:“此物虽微,却是先人纪念,此时此地也却无法买咧。”

    说着一伸手除了下来,递在那老者手中又道:“老前辈请看,这东西还值识者一笑吗?”

    那老者接过一看,点头道:“那你是从复明堂来的了,老师父近来安好吗?”

    周再兴忙道:“老师父上赖烈皇帝庇佑,近日尚称康健。”

    说着又拜了下去道:“弟子在复明堂,曾奉有老师父和诸长老之命,随侍年师兄入川,必须向川中诸老多求教诲指示,还望老前辈引见此间值年人。”

    那老者大笑道:“我昔年虽承长公主延为太阳教护法长老,却与川中教友素无往来,你如问川中长老,必须向静一道人打听才是。”

    说着,忙将铁箭环交还,一面道:“如今我们总算是一家人,那学台虽系顾肯堂先生门下,但他是否也系我太阳庵弟子咧?”

    周再兴忙又躬身道:“年师兄也已经由刑堂周师叔接引入门,他虽是旗人却颇知夷夏之防,便我恩师所以不惜留京数年,将他教成文武全材也别具深意。”

    那老者不由又跺了一脚道:“如此说来那雪娥姐妹又做错了,幸而贤侄与她无心遇上,又携有这真武令,否则还真令我难以对诸长老咧。”

    周再兴虽然明知他这话是为了什么,但不知那雪娥既将自己擒来,为何又瞒着父亲,忙又道:“你老人家此话怎讲?难道那雪娥师姐对年师兄,还有什么不利不成。”

    那老者略一沉吟道:“老夫自昔年避祸入山为逃清廷耳目,即故布疑阵,作为已经死在野人之手,但为了遮掩耳目,因此结认了一位汉客姓刘的,也改了姓刘名长庆,那姓刘的汉客,原本豪猾一流角色,有一次在深山之中,因和静一道人一言不合动上手,堕身穷谷,几乎丧命,幸而遇上我,救了他一命,因此订交,他虽不知我的底细,却因我最喜汉人风尚,便劝我冒姓刘,算是他的族兄,我为避祸便也答应下来,他却从此便真以兄礼事我,自我迁居此间,每隔上几个月必来看望一次,甚至姬妾儿女也同来,老夫碍于情面,始终未能严拒,却不想日前他一家又来此间,偶然谈及他新收留了一个可怜的妇人,做了干女儿,那妇人姓林名琼仙,因为丈夫是那鞑王允题门下,得罪了另一鞑王允祯,致被这年羹尧所部血滴子杀死,那动手之人姓云,是年羹尧的小老婆,一路追踪下来,竟赶尽杀绝,连累多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又说这年羹尧纯系鞑虏鹰犬,入川以后,说不定便不利番族,因此将我这两个实心孩子全说得非常激愤,打算去寻那云中凤算帐,如依贤侄这等说法,岂非是非倒置,幸好贤侄恰好来此,否则老夫却真难以对人了。”

    周再兴闻言不由心中暗笑:“你这两位千金已经去把公馆里闹得不亦乐乎咧,难道你还真不知道?”想着正待详说林琼仙夫妇恶行和结怨经过,刘长庆已先开口又问道:“以贤侄方才那一路掌法而论,确出肯堂先生所传,自无疑义,但你为何却容小女开罪,难道是有心相让吗?还望据实见告,容我责罚才是。”

    周再兴因不知雪娥如何禀告乃父,又不忍雪娥因此大受呵责,正在无法回答,猛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忽在刘老者身侧屏后微露半面,把手连摇,接着又一打手势,似在教自己不必说出寄刀留柬的话,周再兴虽不认识是谁,但心料必是雪娥所说的妹妹,连忙含笑略一点头,那少女也报以嫣然一笑,缩向屏后,刘老者又道:“贤侄但说无妨,老夫虽只这个痴妮子,一向骄纵惯了,却万无纵令在外生事之理。”

    周再兴忙道:“其实世妹并无不是之处,只因弟子不合因为天黑心慌,误入宝山而问路过急,事前又未招呼,以致她心疑弟子有所窥探,冷不防用红绒套索将弟子缚住,捆了进来,这却不能怪她,实系弟子鲁莽。”

    刘老者笑一笑道:“这就难怪了,她那套索并无师父,纯系从小在山中猎兽练了出来,如果冷不防,功夫再高也非吃亏不可,不过不经问明,即便动手,未免无礼太甚,少时老夫必当切责,贤侄幸勿介意。”

    周再兴忙道:“你老人家如果这等说法,那便越发令弟子不安了,此事其实是我鲁莽在前,却决不能便怪世妹咧。”

    说着,忽听屏后一声娇笑,接着道:“我真想不到,我们这里经年也难得有人来访,今天竟来了远客咧。”

    再兴一看,正是方才那少女,已经一阵俏步从屏后走了出来,立向刘老者身侧,却憨憨的仰着一张脸向刘老者道:“这位是谁,我怎没有见过?”

    刘老者一面抚着她覆额短发,一面笑喝道:“你既知道来了生客,为什么却又这等没规矩?”

    接着又向周再兴道:“这是小女月娥,如论年岁也不算小了,却还一团孩子气,又专会寻事淘气,她母亲又不合教了她一点小功夫,更把她宠坏了,贤侄还望不必计较。”

    说罢又向那月娥道:“这是周世哥,他是江南顾肯堂先生的弟子,你可不要给人家笑话。”

    那月娥吃吃连笑,一面福了一福道:“原来你是我世哥,我说不是外人咧,你难道还好意思笑我吗?”

    周再兴一面还礼,再一看那月娥虽然一团稚气,却非常大方,绝无汉家女儿忸怩之状,忙也道:“愚兄误入宝山,幸蒙不罪,已是万幸,岂有见笑之理。”

    月娥又笑道:“我常听父母说,顾肯堂先生乃是当代武当派有名的前辈能手,你既然是他的弟子,为什么输在我那姐姐手里,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咧。”

    刘老者又笑说道:“你这妮子怎么这等没遮拦?那是人家存心让你姐姐,她那红绒套索外人又不知道那手法,才误打误撞,冤枉跌翻在她手里,真要说到功夫,你和姐姐比起周世哥,那还差远了。”

    月娥闻言,双目灼灼,向周再兴又看了一会,忽向刘老者耳畔说了几句,刘老者连忙把头连摇道:“胡说,昨晚那是彼此不相识,你姐姐孟浪动手已是无礼该打,如今既然说明全是自己人,焉有再较量之理。”

    说着,那雪娥也从屏后转出笑道:“酒菜全已备好了,父亲还宜多陪这位周爷用上一杯才是。”

    刘老者忙将脸色微沉道:“方才我已问明,你周世哥不但确保顾肯堂先生门下,而且还有好些渊源,便那年羹尧也系你顾伯父门下,我却不许你姐妹再妄作妄为咧。”

    说着又道:“还不先与周世哥赔过不是。”

    雪娥不由笑容顿敛,看了周再兴一眼忙道:“周世哥不必见怪,昨夜委实小妹无礼多多得罪。”

    说着连忙福了几福,周再兴慌忙还礼道:“昨夜委实是愚兄问路鲁莽,以致开罪世妹,方才已向刘世伯陈明,应该我先向世妹赔罪才是,你这么一来,却更令我汗颇无已咧。”

    雪娥闻言,口角眉梢方又有笑意道:“昨夜之事,世哥并不鲁莽,怎能怪你?只小妹因恐外人入山窥探以致冒犯,还望世哥恕我无知不必深究才好,至于那年大人既然与世哥也系同门,自决无再为寻衅之理,不过那林琼仙却非寻那云中凤报她杀夫之仇不可,我那叔父,更是一个只论亲疏不问曲直的人,世哥还须着他留意才好。”

    刘老者忙又沉着脸向周再兴道:“据那林琼仙对人说,那云中凤乃系云霄之女,闻得云霄原也大明遗臣,只因纵子为非乱伦弑主,这才投入鞑王门下,又将女儿献给那年羹尧为妾,以求自保,真有此事吗?”

    周再兴忙又躬身道:“刘世伯也许不知道此中曲折,果真说来,却其中话长,此事容弟子改日再为详陈。”

    说着先将李元豹夫妇和秦岭群贼结怨之事一说,刘老者不由一拍手掌道:“如此说来,这林琼仙和她的丈夫简直是无耻之尤,那姓李的品行更坏到极点,便宰他也不为过,不过这年羹尧既受肯堂先生教诲,为何却收云霄之女为妾,这其中又有何折曲咧?”

    周再兴一看雪玉二女,却不由迟疑,刘老者忙道:“老贤侄你放心,这两个妮子,虽然出语没遮拦,但却也有分寸,你别看那刘长林算是她们的叔父,其实他只知道我是一个稍有功夫又喜汉人习尚的老番人,我过去的那一段却毫不知道,此中即使有什么大干碍,却不会泄漏出去,再说我也是太阳教下道友,她两个果有泄露,别看是我女儿却一样可以宰了她们,以谢烈皇帝在天之灵,你只管放心直说便了。”

    周再兴稍一沉吟,又将中凤乃系长公主门下,为了要给父兄赎罪,才嫁羹尧同图匡复的话说了。

    刘老者又不由把大拇指一竖道:“这才真是一个不可及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便我这老番人也佩服。”

    接着又道:“那鱼老将军我早听说过,也是一条硬汉,那女儿翠娘既也是长公主门下,其人可想而知,这李元豹越发该死了。”

    说着又一看二女道:“你们听见吗?果真如此,对这位奇女子,我倒也急须一见,你们还不快去催酒来,我却真想不到遁迹荒山以来,这几十年岁月空白偷活着,人家江南诸老友却有这等大计咧。”

    这一来,二女越发惊得面无人色,做声不得,那月娥竟忍不住掩面娇啼,失声哭了出来,刘老者愕然道:“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这痴妮子怎么倒哭出来,还不快请你母亲出来,也让她高兴一下。”

    却不料二女双双跪下哭道:“女儿不合,把事做错,还请责罚。”

    这一来不但刘老者一怔,便连周再兴也不知如何说法才好,那月娥却跪在地下,将夜闹羹尧公馆,寄刀留柬,约云中凤论理的话全说了。雪娥也将诱擒周再兴的话一字不隐全说出来。刘老者闻言不由冷笑一声,厉声道:“原来你们这两个妮子这等胆大妄为,竟敢瞒着我做出这等事来,这还了得。”

    说着,只气得脸色铁青,猛然一伸右掌,便待向二女打下,周再兴忙也跪下,一伸双手托着那条胳膊道:“此事只怨那刘长林不合误听林琼仙先入之言,又转来激动二位世妹,却不能怪她两个,如论瞒着你老人家,便弟子也有不是之处,还请不必动怒。”

    二人更痛哭不已,刘老者方说:“这事与你无关,只怪这两个妮子太胆大妄为了。”

    说着猛听屏后有人大喝道:“你这老东西发了疯吗?好好的为何要将两个女儿毙于掌下?”

    再看时,只见一个白发盈巅的老妇人,飞步抢了出来,一伸手,便将刘老者推得老远。

    周再兴虽然用尽平生之力,将那一条膊胳架着,不让他打下来,但也四肢酸麻,撑持不住,猛然经这一推,几乎倒了下去,心方微讶,这位老人家,潜力已足惊人,却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这老婆婆随便一推力量竟更大。正想着,忽听到刘老者怒容尽敛,转赔笑道:“原来是你出来了,我不过因为这两妮子过于胆大妄为,不得不稍加惩戒,以免骄纵过甚,其实却不会便真的将她两个打死咧。”

    那老妇闻言又唾了他一口道:“啐,你这老糊涂咧,这两个妮子便再大胆些却罪不至死,你那鬼手,她们这些嫩骨头受得了吗?”

    接着又看了周再兴一眼喝道:“到底为了什么事,也值得这样吓嘘我的孩子,须知我们番人却不比汉娃,只他们情投意合,没有谁打算欺负谁,有我这老婆子作主,却由不得你咧。”

    那雪娥惊魂甫定,一闻此语忙道:“妈,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咧,这是正经大事,原是我们错了,你却不能一定怪父亲咧。”

    那老妇人却一手一个搂着二女笑道:“这有什么错的?我们番人不比汉人,有那些臭规矩,只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便行,他便拿不出牛羊来做聘礼,全有我咧。”

    雪娥忙又着急道:“你老人家别瞎扯好不好?我是因为听了叔叔和小莺姐的话,竟为了替那林琼仙打抱不平,去往年学台公馆,留刀寄柬,约那云中凤前往雅安城外蟠蛇砦论理,又将这周世兄擒来作为人质。却没想到,方才这位周世哥和父亲一说,他和那年学台竟全是肯堂先生的门下弟子,云中凤更是大明长公主的门下,他们不但全都是好人,而且更是为了匡复大明河山的人物,那李元豹夫妇却是无恶不作的小人匪类,简直死有余辜,我和妹妹去一闹,不但日后无以对长公主和江南诸长老,而且也闹了个是非倒置,所以才惹父亲生气,你老人家又疑惑到什么地方去咧?”

    那老妇人闻言又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为这个,我只见你们跪在地下哭着,这个小伙子又架着你父亲的胳膊,还只道你两个有了意思,你父亲这老悖霉不肯答应咧。既如此说,那更好办,这也值得哭的哭,生气的生气吗?错了只告诉人家错了,不也就行了?谁能保得一辈子不错咧。”

    那老者猛一抬头寿眉微耸待说什么,但一看那老妇人又赔笑搭讪着道:“本来做错事并不要紧,不过这两个孩子也忒嫌胆大妄为,她们不但事前没告诉我,事后如非这位周贤侄将那真武令取出,说明彼此全是一家,岂不要令我也跟着铸成大错,这却非加训戒不可咧。”

    那老妇又脸色微沉道:“你打算怎么训戒她们?须知她两个既已知过,又已向你跪下也便算咧,再说她姐妹既没杀人,又没放火,就算得罪那年学台和这位周贤侄,大家把话说开不就全完了?既然全是自己人,当真谁还好意思计较不成。”

    周再兴已经听出那老妇人便是二女之母,刘老者之妻,昔日有名的金花娘,忙先叩拜道:

    “伯母的话说得极是,彼此既是一家,只把话说明,决无计较之理,便弟子虽被世妹擒来,也只能算自己学艺不精,决无记恨之理,那年大人和弟子名虽主仆,实乃同门兄弟,弟子回去,也必将彼此渊源说明,以他为人,不但不会计较,定当闻讯即来拜见二位老人家,世伯却无庸再提咧。不过那林琼仙乃系秦岭漏网之贼,既然拜在叔父门下做干女儿,却难免再鼓动别人寻衅,那便难说了。”

    金花娘忙道:“什么叔父?他也配?你是说的刘长林吗?

    既然我们全是一家,等明天,待我着人将他唤来,告诉他将那个什么林琼仙撵掉不就完了?果真那姓林的贱妇不识相,那便与他无干,你们宰了她,却不会有谁再去找场。”

    雪娥忙道:“妈,你老人家可别看得那么容易,据小莺姐告诉我,叔叔已经看中了那姓林的女人,即使我们不管,他也必另外设法约人替她报仇,何况和她同来的还有两个厉害人物,这倒不可不防。”

    那刘老者也道:“此事固然不可不防,便那年学台和我们的渊源,也不可对他稍露只字,须知刘长林这人,却不是真因为我们曾救他一命便感恩戴德,却另有用意,居心叵测咧。”

    金花娘忙道:“亏你还好意思说,谁教你这老背霉,当他亲兄弟来?要依我早不理他了,要不因为你一再说,那静一道人,能饶了他吗?”

    刘老者一看金花娘又有嗔怪之意,忙又赔笑道:“你怎么老提这个?幸亏这位周贤侄不是外人,我不过因为借姓他这刘字,遮掩别人耳目,免得老藏在大雪山做个黑人,所以不得不略假颜色,难道谁还真的拿他当作自己亲兄弟看不成?”

    说着,几个番妇和男仆已将酒筵摆好,刘老者便请周再兴入座,一面笑道:“番人酒菜本不足以待客,但老夫因为自己也喜汉人饮食,所以命人学样,也许尚不至无法下箸,贤侄但请一试便明白了。”

    金花娘又笑道:“你又买弄这个,人家是从学台衙门里出来的,却不至便没有吃过这几样菜咧。”

    雪娥只抿嘴一笑,那月娥却看了周再兴一眼道:“妈,你老人家可别这么说,那大衙门里,对饮食也许是考究的,可是这菜全是姐姐安排的,却没有一样不出色咧。”

    周再兴一看,那筵上虽然只有七八样菜,却色彩鲜明,器皿雅洁,已和寻常肴馔不同,再等略尝数味,更无一不甘腴适口鲜美异常,不由连声夸好,那酒更清洌芳香兼而有之,不特南来之后,从未吃过,便在江南北京,也极少上口,心正奇怪,刘老者又看了雪娥一眼笑道:“你却将几样拿手绝活全露了出来,连这酒也是在大雪山用青稞茯苓酿下的,却不能怪我说嘴。”

    周再兴这才知道这酒菜全是雪娥为了自己而设,忙道:“弟子只道老伯赐筵,却不想出自世妹安排,这越发令我居心难安了。”

    雪娥笑道:“世哥怎么说出这话来,小妹昨夜多多得罪,此席权当赔罪,不过山中无物供客,还请不必见笑。”

    说着纤手举杯一饮而尽道:“世哥且请先干此杯,小妹还有话说。”

    周再兴忙把杯干了道:“世妹有话但说,我是无不遵示。”

    雪娥取过银壶又着他把酒斟满一面娇笑道:“我闻得那云中凤剑法极高,更精诸般暗器,功夫着实了得,如今既已化敌为友,你能令我一见吗?”

    周再兴也笑道:“你如想见她那倒容易,待我回去,禀明年师兄,请她一同来访便见着了,只如想一较高下,那我便不敢说了。”

    刘老者忙道:“岂有此理,既是自己人,焉有再动手较量之理?”

    正说着,忽见一个老番人匆匆走来报道:“雅安的二爷和小姐又来了,还领着一个老头儿一个穿孝的女人,据二爷说,闻得两位小姐已到城里去过,还拿了一人回来,所以特地携了那位李大奶奶前来申谢。”

    接着又道:“那位李大奶奶还带了一份重礼咧。”

    刘老者不由又看了雪娥一眼,寒着脸道:“全是你这孩子闹的,如今他是来了,该怎么办咧?”

    金花娘忙道:“你又吹胡瞪眼睛做什么?他来了又怎么样?我们告诉他,这位周贤侄是我们的亲戚,把他们轰走不就完了,这也值得又吓唬孩子吗?”

    刘老者忙又长叹一声道:“事情哪有这么容易?要依我说,这一来也许从此多事了。”

    金花娘猛一翻眼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事,他管得着吗?他是识相的,把那贱妇轰掉,以后不妨仍旧来往,否则,我们便连他也从此一刀两断,谁也不用找谁不就完了?”

    正说着,猛听屏后大笑道:“老大哥,这一次我这两位侄女儿可真闹出个所以然来咧,她两个居然能在那年小子公馆里留刀寄柬,还捉了一个活人来,这可真不容易,现在我那干女儿已经随我前来当面申谢,还有一位出色老英雄,也慕名来见,你还须略备杯酒招待才好。”

    说着,只见一个头戴貂冠,身穿二蓝川绸长袍外罩天青缎子马褂的伟丈夫,满面堆笑走了出来,刘老者见状,也站了起来道:“贤弟来得正好,愚兄正待有事相告,你那干女儿的事恕我不能再管咧。”

    那来的正是刘长林,闻言不止一怔道:“这是为了什么咧?上次小弟来此,大哥虽然没有答应出手,两位侄女却全对我那小女义形于色,一口承诺,并且已往那年学台公馆,留刀寄柬,将人捉来,怎么又不管咧?”

    说着眼角向席上一扫,看着周再兴笑道:“这位又是何人,好一副英武相貌,大哥能先引见吗?”

    刘老者方待开口,金花娘已先说道:“他姓周,是我们一位老朋友的侄儿,你那干女儿的事,我们已经全知道,这等下三滥的浪女人,我劝你还是少来往的好。”

    那刘长林原是一位久走江湖的老光棍,一看情形便料到几分,忙又哈哈大笑道:“八成是我们两位侄女儿这次动手遇上熟人咧,这也无妨,我们是桥归桥,路归路,他们要找的是那年学台的小老婆云中凤,却与别人无关,大嫂却不必如此咧。”

    周再兴忙也站了起来,向刘老和金花娘道:“老伯,伯母,这位便是在雅安住的那位叔父吗?”

    接着又向来人一拱手道:“小侄周再兴,先父昔年曾任武官,和伯父原系故交,却没想他已改了汉姓,又和叔父联了宗,还请恕我眼拙失礼。”

    刘长林见他只一拱手,虽称叔父并未下拜,不由心中不快,但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只微笑道:“贤侄既系我这大哥故人子侄,那便恕我叨长了。但不知现在何处得意,怎又会到这青城山中人迹难到的地方来?”

    金花娘方说一声:“你管不着。”雪娥却拦着道:“妈,你且慢和叔父抬杠,等周世哥自己告诉他不好吗?”

    周再兴忙又笑道:“叔父要问这个,小侄现在那学政年大人属下当差,只因世妹为那林琼仙打抱不平,前往公馆采访,恰好和小侄遇上,彼此一谈,这才知道那贱妇竟仗叔父威名,又激动两位世妹前往生事,所以小侄惟恐彼此误会,这才同来禀明。”

    接着又道:“叔父在此间,威名远播,便年大人也闻名已久,却不必受这贱妇蛊惑咧。”

    刘长林略一沉吟道:“我对此妇也只觉她身世可怜,那云中凤又嫌赶尽杀绝,迫人过甚而已,却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是处来,你既在那年学台属下当差,定知是非曲直所在,何妨且告诉我听上一听咧。”

    周再兴忙将李元豹夫妇经过一说,一面笑道:“这是他夫妇从那江南赶向北京寻事,原怪不得别人,还望叔父明察才好。”

    刘长林听罢不由冷笑一声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等曲折,既如此说,倒是我那义女不是了,不过贤侄既在那年学台属下当差,难免各为其主,我也难以尽信,那林琼仙现在外面,你敢当面对质吗?”

    周再兴一看刘老夫妇和二女脸色忙道:“小侄向无不实之言,更不敢欺蒙长者,叔父如欲命那贱妇当面对质,我自无不可,但如小侄证实那贱妇丑行,还望明察才好。”

    刘长林又脸色一沉道:“我虽认她为义女,只要你令她心服口服,我自无护犊之理,你但请放心便了。”

    金花娘也冷笑道:“你放心,只要你说得有理,便谁打算护犊欺人,全有我咧。”

    说罢,便向旁立番人道:“既然还有人同来,你们还不快与我着他们进来。”

    刘老者忙向刘长林道:“如依愚兄之见,这妇人简直是个祸水,即使关系朝中诸王之争,我们却不必跟着踏这混水,还宜善言遣去,否则一旦生事,岂不麻烦?”

    刘长林忙又沉着脸道:“小弟生平决不愿做半截好汉,既已收留在前,是非曲直未明,岂可又将人家赶出门去?大哥但请放心,即使您这世侄所言失实,小弟也决不敢当着大哥大嫂便加责罚,如恐惹事,两位侄女已向那年学台衙门去过,这却非小弟有累大哥咧。”

    正说着,忽听屏后一个清脆的嗓音道:“我自避难来此,便闻西川龙女之名,却没想到,竟如此仗义,既承拔刀相助,那我只有当面叩谢了。”

    说着只见一个一身孝服却脂浓粉腻的少妇,从屏后转出,便向席前拜了下去。刘长林却冷笑一声道:“你且慢叩头,事情现在也许有了变化咧。”

    那少妇慌忙站了起来道:“难道那云中凤贱妇仗着汉子的势力已经又找上门来了吗?果然如此,那是我这不祥之身又累了这里的刘老前辈和二位姑娘咧。”

    说犹未完,周再兴已经站了起来大喝道:“林琼仙你认得我么?这是非曲直却由不得你颠倒黑白,那云夫人宰你丈夫,当真是为了两位王爷之争吗?你且说来。”

    那来的少妇原来正是林琼仙,猛一抬头,一见周再兴不由一怔,接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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