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魅影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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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魅影井台 (第1/3页)

    (第三日·夜)

    知府衙门后花园,像一个被遗忘在喧嚣之外的幽寂盆景。白日里府城弥漫的恐慌与浑浊气息,被这丈许高的青砖院墙隔绝了大半。园内假山嶙峋,太湖石在稀薄月色下投下奇诡的阴影;几丛修竹无风自动,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细响,更添几分清冷。空气里浮动着夜来香的馥郁与芭蕉叶特有的宽厚绿意,本该沁人心脾,却因过分的安静而透出一股子粘稠的诡异,仿佛连虫鸣都刻意压低了嗓门。

    赵清真与慧觉禅师的身影,如同两滴融入墨汁的清水,悄无声息地滑过墙头,落在铺着细碎鹅卵石的小径上。足尖点地,未惊起一丝尘埃。狗子所指的那口井,位于花园西北角,被一片异常茂盛的芭蕉林半掩着。芭蕉叶宽大肥厚,绿得发乌,层层叠叠,在夜色里如同无数只垂下的巨手。青石砌成的井台古朴洁净,井口覆着厚重的枣木井盖,严丝合缝。

    然而,在赵清真与慧觉的神念感知下,这片区域却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井水本身,如同深藏地下的纯净眼眸,散发着清冽甘甜的勃勃生机,是这片污浊之地最后的澄澈源泉。可井台四周,尤其是井口附近的石缝、湿润的苔藓、乃至那些肥厚芭蕉叶的脉络里,都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一种截然相反的气息——阴冷、滑腻、带着淡淡的、如同陈年油脂混合了某种禽类巢穴的腥臊。这妖气并非狂暴,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蛛网,极其隐蔽地蔓延、交织,形成一个无形的守护领域,将纯净的井水源头与外界污秽的世界隔绝开来,却又贪婪地汲取着井水散逸出的纯净灵力,同时缓缓释放自身的污秽。

    “阿弥陀佛。”慧觉禅师低沉的佛号如同投入静水的一颗石子,在寂静中漾开细微涟漪。他手中的降魔金刚杵仿佛被这浓郁的妖邪气息唤醒,通体暗沉的材质内部,那些玄奥的雷纹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杵尖如同被无形的磁力牵引,稳稳指向芭蕉林深处、一株格外粗壮高大的芭蕉树投下的浓重阴影。“妖气盘踞,阴秽凝聚,就在此处!”他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确认,目光如炬,穿透层层叠叠的蕉叶。

    赵清真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归尘剑虽在鞘中,剑格处“玉衡廉贞”(阳火)宝石已悄然流转起赤色微芒,如同暗夜中即将点燃的火种。他庞大的神念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穿透那层粘稠的妖气屏障,探向阴影的最深处。

    景象映入识海:在那株巨大芭蕉树宽厚叶片的庇护下,紧贴着潮湿的泥土,蜷伏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它约有半人高,形貌怪异绝伦。主体轮廓依稀像一只被活生生拔光了所有羽毛的巨型公鸡,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毫无血色的惨白,松弛褶皱,布满细小的、如同鸡皮疙瘩般的凸起,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油腻光泽。本该是鲜艳鸡冠的位置,却光秃秃一片,唯有一个拳头大小、如同巨大肉瘤般的赤红色鼓包,在黑暗中微微起伏搏动,散发出淫.邪、妖异的粉红光晕,如同一个丑陋的心脏。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颅——那绝非禽类,而是一个活脱脱干瘪、苍老、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的妇人头颅!稀疏的白发如同枯草,紧贴在头皮上。脸上皱纹纵横,如同被揉皱的树皮。双眼紧闭,深陷在眼窝里,嘴角却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几颗焦黄发黑的残牙,凝固成一个无声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怪笑。

    正是《白泽图》所载,以淫.邪惑心、吸食女子精气为生的精怪——白头乌鸡魅!

    此刻,这妖魅似乎正处于一种沉眠修炼的状态。那颗干瘪的妇人头颅随着赤红肉瘤的起伏,发出极其细微、如同梦呓般的呢喃。仔细分辨,竟是无数个不同女子名字的低语交织缠绕——“秀娥…春桃…玉兰…囡囡…来呀…”声音缥缈、粘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诱惑与恶意,无声地扩散开来,惑乱着花园内稀薄的生灵气息。它盘踞的位置,恰好是青石井台下方,那块守护水脉的黑色令牌所散发的纯净屏障,与外界污秽妖毒交锋最为薄弱、存在一丝细微缝隙之处。妖魅的污秽之气,正源源不断地通过那丝缝隙,缓慢而顽固地渗透进去,污染着净水本源。

    “好个孽障!窃居净源,吸食灵机,又以秽气污浊善水,更施邪法惑乱人心!官府贵地,岂容尔猖獗!”慧觉禅师眼中怒意如实质的火焰升腾,手中金刚杵雷光大盛,细密的蓝色电蛇在杵身游走跳跃,发出噼啪轻响。澎湃的佛力汹涌,就要化作雷霆一击。

    “大师且慢!”赵清真的传音如同冰线,瞬间刺入慧觉禅师的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醒。他目光锐利如解剖的刀刃,牢牢锁定那妖魅与井台的微妙联系。“此魅气息已与井水净源及下方封印之宝的气机隐隐相连,宛若共生。贸然以雷霆手段击杀,佛力与妖气激烈冲撞,恐瞬间污了这珍贵水源!此其一。其二,其盘踞此等要地,行为诡谲反常,绝非仅为修炼。守护净水?荒谬!其背后必有更深图谋,或受人驱使,或另有所图。贸然出手,恐打草惊蛇,断了线索!”

    慧觉禅师闻言,周身沸腾的佛力微微一滞,金刚杵上的雷光也收敛了几分。他并非鲁莽之辈,只是嫉恶如仇之心炽盛。此刻被赵清真点醒,立刻察觉到那微妙的联系与潜在的危险,眼中怒火转为凝重的审视,缓缓点头。

    赵清真的神念再次深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越过妖魅蜷伏的躯体,探向那青石井台之下。井壁湿滑冰凉,覆盖着厚厚的深绿色苔藓。在靠近水面的井壁一处极其隐蔽的凹陷处,神念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非金非石的古物。形状古朴厚重,像一块未经雕琢的令牌,边缘带着天然的不规则棱角,又隐隐透出鳞甲般的纹路。表面刻满了细密扭曲的符文,笔画如同上古先民祭祀的图腾,充满了蛮荒、苍凉的气息。一股深沉、厚重、带着磅礴水行妖力本源却又被一股浩然刚正的土行镇压之力牢牢束缚的气息,正从这黑牌上散发出来。这股力量形成一道无形的、坚韧的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井水与外界渗透的污秽妖毒、以及更深处躁动的地脉邪气隔绝开来!正是这黑牌的力量,守护了这口井的澄澈甘甜,使之成为污浊杭州城中最后的净土!

    然而,赵清真敏锐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立刻捕捉到了屏障并非完美无缺!在黑牌底部一角,一道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裂纹,如同瓷器上的开片,贯穿了几个关键符文。正是这丝微不可查的缝隙,成了屏障唯一的弱点!而那只白头乌鸡魅盘踞的位置,其粘稠污秽的妖气,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通过那道缝隙,悄然渗透进屏障内部,缓慢而持续地污染着纯净的井水!虽然此刻污染极其轻微,远未达到城外水脉那种污浊恶臭的程度,但水滴石穿,长此以往,这最后的净源也终将被彻底玷污!

    “原来如此!”赵清真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这黑牌,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那位天童寺高僧,以佛门大法力镇压“猪婆龙”后,将其妖丹炼化或直接封印所成的法器!它不仅是镇压地脉水眼、防止妖物复生的关键,同时也守护着与之同源的、流经此地的净水之源!而这白头乌鸡魅,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受人指点,竟发现了此宝,更敏锐地找到了封印屏障这唯一的缝隙!它盘踞于此,一边贪婪地吸收令牌散逸出的、被佛力净化过的精纯水行灵力修炼己身,一边又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不断将自己的污秽妖气注入缝隙,污染水源!它守护的不是净水,而是这处能供它修炼、作恶,并可能达成某种更深目的的宝地!

    就在赵清真与慧觉禅师洞悉妖魅图谋,准备制定稳妥的降魔之策时,异变陡生!

    花园连接内宅的月洞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和女子低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灯笼昏黄摇曳的光芒,打破了后花园诡异的寂静。

    “…小姐,夜里更深露重,园子里又黑黢黢的,听着就瘆人,还是回房歇着吧?”一个年轻丫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怯意和担忧。

    “无妨,柳儿。”一个温婉中带着一丝疲惫烦闷的女声响起,正是知府千金苏婉蓉的声音,“白日里心口就闷得慌,总觉得…总觉得这园子里,像是有谁在一声声、细细地唤着我的闺名‘蓉儿’…许是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生出幻听来了。去井边打盆凉沁沁的水洗洗脸,兴许就好了。”她的话语轻柔,却掩不住那丝被无形侵扰后的心神不宁。

    “小姐!”丫鬟柳儿的声音更急了,带着哭腔,“您忘了白天那个丑八怪狗子说的话了?他说…他说这井边有…有脏东西守着!凶得很!咱们还是…”

    “休要胡言!”苏婉蓉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怒,却更像是强撑的镇定,“那狗子疯疯癫癫,满口胡柴,他的话岂能当真?打盆水就回。”

    主仆二人说着,脚步声已穿过月洞门,昏黄的灯笼光晕摇曳着,将她们窈窕的身影投在花园小径上,正朝着芭蕉林旁的井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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